第1章 黃牛誤我
“老爺子，我覺得我乃天生道種，修真界萬裡無一的天之驕子，他日吾必橫推古今，獨斷萬古！”
“修真界本冇有天驕，熬死的人多了，活下的便成了天驕。
很明顯，你不是。”
“……”“老爺子，待我他日渡劫成仙，必帶你縱橫西海八荒，腳踏神佛諸天，天上地下，自在逍遙！”
“嘿，什麼是仙，左人右山，有山的人就是仙。”
“此言何解。”
“有山的凡人賽神仙，冇山的神仙窮瘋癲，若想修仙，且去賺錢。”
“……”“老爺子，我若證道成仙，是否便能長生不老，從此遁出紅塵，不入五行？”
“有的人一打坐一千年就過去了，有的人一千年卻過了十輩子。
一個人要有多蠢，纔會選擇空虛一千年，而不是快活十輩子。”
“人死如燈滅，我怎麼知道下輩子快不快活？”
“沒關係，孟婆我熟，孟婆湯摻水，加量不加價。”
“老情人？”
“純友誼！”
“……”“老爺子，修仙是不是很難，要不然為何這天地間仙人這麼少？”
“其實修仙很簡單，一般人隻要修煉一百年，差不多就夠了。”
“果真？”
“當然，足夠他發現自己不是那塊料。”
“老爺子今年貴庚？”
“九十九。”
“……”“老爺子，我要立下無上宏願以證仙道，我將以一己之力創造一個仙族！”
“理想很豐滿，但現實會讓你知道什麼叫骨感。”
“事在人為，我先立個小目標，活他個一萬萬年，每年娶一房姨太太。”
“小夥子有前途，本仙很看好你。”
“……”幽州州府。
三年一度的仙門試煉之日，無數人自天南地北蜂擁而來，朱雀廣場人潮湧動，水泄不通。
十幾個仙門各占一地，嚴謹考驗報名者的資質，時不時有天資橫溢者橫空出世，引起一片嘩然。
唯獨廣場角落裡，有一個仙門略顯冷清，其中坐著一名鶴髮童顏的老道士，麵前是一名十六歲的少年。
老道士手托青玉拂塵，身穿金絲道袍，一派仙風道骨，一邊與少年從容對答，一邊不緊不慢地收拾攤子。
少年劍眉斜飛，臉龐輪廓分明，嘴角微微輕翹，坐在攤子邊上斜挎著二郎腿，悠哉遊哉地一晃一晃。
這一刻，莫問天眉飛色舞，神采飛揚。
有一種即將脫離苦海，對未來無限憧憬的滔天喜悅。
一年前，作為一名資深地產狗，莫問天還在熬夜加班，坐在電腦前十指連彈。
一邊修改了十八遍PPT，一邊大罵營銷副總裁更年期綜合症。
為了消除口業，還下載了個電子木魚，虔誠敲打。
“功德 1。”
“功德 1。”
“功德 1。”
“……”一個媽-1，敲一下木魚 1。
始終維持功德平衡，非常穩健。
淩晨西點多，自覺PPT儘善儘美，無一紕漏，己經手指抽搐，口乾舌燥。
“媽滴，下輩子老子打死不做地產狗，呸，狗都不如。”
正想倒頭大睡，突然覺得腦門一陣抽搐，隱隱生疼，眼中天旋地轉，陡然發黑……然後就到了這個世界……這一年來，莫問天每日起早貪黑，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勒緊褲腰帶省吃儉用，終於攢下二十兩銀子。
於是鼓起勇氣，小心翼翼，提心吊膽，跋山涉水來到州府，寄望於拜入仙門，逆天改命。
本來還擔心會不會因資質不足，被仙門拒之門外。
意外的是，竟在城門口碰到一個碩大無比的胖子，拍著胸脯說熟識太古仙門掌門人，有後門可走，入門就是真傳弟子，地位奇高。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勉為其難收了莫問天二十兩銀子，給了一張皺巴巴的入門券，就這樣，莫問天被仙門破格錄取。
“這個世界的黃牛靠譜，收錢真辦事。”
莫問天對胖子的職業道德非常滿意。
“老爺子，這就走了？
不多收幾個師弟師妹嗎。”
眼見老道士就快收拾完了，莫問天有點不理解。
“老夫收徒，在精不在多，有你一人足矣。”
老道士老神在在地緊了緊行囊。
莫問天受寵若驚。
“徒兒，且隨為師返回仙門。”
老道士指尖一點，一根烏漆嘛黑的柺杖憑空懸浮，抓住莫問天肩膀，一躍而上。
莫問天隨老道士騰空而起，穿雲過霧，飛速疾馳，眨眼間，州府己在視野之外。
“老爺子，仙人不該禦劍飛行嗎。”
莫問天看了眼腳下地燒火棍，略有不解。
“老夫修為通天，山川草木皆為靈物，摘花飛葉皆可傷人，早己不假外物。”
老道士仙氣飄飄，神色淡然。
莫問天聽得心潮澎湃，對老道士肅然起敬。
半日後，兩人來到一處隱蔽的山穀，在杳無人跡的峭壁之內，踏入一處與山石融為一體的傳送陣。
轉眼間，莫問天便見到一片連綿山脈，赫然浮現，其中一座巍峨山峰，雄奇秀麗，山脈之外，海波瀲灩。
一個晶瑩剔透的半圓水晶罩，憑空而掛，將整片山脈籠罩在內，時而波光流轉，靈氣氤氳。
山峰之上雲蒸霞蔚，青鸞吐霧，仙鶴展翅，無數靈獸漫山奔騰。
靈木蒼翠，靈草搖曳，藥石成精，夕陽之下，整座山峰熠熠生輝。
一座座亭台樓閣，流光溢彩，穿插錯落，時或有刀劍交鳴之聲隱隱迴盪，問道誦經之音不絕於耳。
好一幅世外桃源的璿霄丹闕，好一座鐘靈毓秀的洞天福地。
“徒兒，此處便是我劫天宗仙門所在，多寶峰是也。”
老道士輕捋長鬚，飄然出塵，與仙山交相輝映，如欲登仙而去。
莫問天連連點頭，心中大是感慨，果然最牛逼的地方，往往有著最樸素的名字，聽這名字就知道，仙門必是遍地寶貝，極其富裕。
“今日起，你入我仙門，當勤加修行，不可懈怠，早日踏上逍遙之路，證悟長生道果。”
莫問天搓了搓手，愈加興奮，神思翻湧，恍惚看到自己腳踏瓊霄，劍破虛空，無數仙子投懷送抱。
老道士以手掐訣，一指點在水晶罩上，一陣波光盪漾，天衣無縫的陣法，微微露出一道虛無小門。
“徒兒，回山。”
老道士當先一步踏入，消失不見。
莫問天嘖嘖稱奇，大開眼界，隨之踏入小門。
眼前白光一閃，景象驀然變幻，莫問天頓覺滄海桑田，恍如隔世。
不由揉了揉眼睛，呆愣原地。
隻見陣法之內，雄峰消散，樓閣隱去，靈獸堙滅，靈草無蹤，隻有一座饅頭狀的小山包，孤零零矗立眼前。
幾間簡陋的茅草屋，隨意耷拉在饅頭包上，清風吹過，幾根茅草淩亂飛舞。
莫問天此時的心情，如那幾根茅草一般，在風中淩亂，彆無二致。
“嘭~嘭~嘭~”一個大幾百斤的碩大圓球，自山包上一路滾下，地動山搖。
“老爺，你可回來了。”
胖子殷勤地迎上老道士，飛速取出一件灰色的道袍。
“老爺，趕緊把衣服換下，可千萬彆汙損了。”
老道士輕嗯一聲，小心翼翼脫下身上金絲道袍，輕手輕腳地摺疊起來，與青玉拂塵一起，鄭而重之地放入胖子手中，換上灰色道袍。
“注意著點，萬萬莫要弄壞了，這可是咱們劫天宗的門麵。”
老道士鄭重囑咐，身上灰色道袍那幾個顯眼的破洞，迎風晃盪，煞是傲嬌。
換上衣服的老道士，使勁撓了撓大腿，抓起燒火棍摳了摳腳掌，舒爽地長籲口氣，再不複仙風道骨的高人氣派，反而有了幾許猥瑣的模樣。
“老爺放心，咱們多寶峰可就剩這兩樣寶貝了，我定會仔細保管，下次有重要的事出門，老爺再換上。”
胖子屁顛屁顛收起兩樣“寶貝”，轉頭笑嗬嗬看向莫問天。
“少爺，你可來了，我可等你大半日了。”
莫問天兩手哆嗦，嘴角一抽一抽：“胖子，這就是你說的太古仙門？”
“那可不，咱們劫天宗，傳承自太古時期，源遠流長，遠勝世間一切仙門，以後，你就是太古仙門少宗主了，身份極其尊貴。”
胖子說話間，臉上贅肉一顫一顫，眼珠子咕嚕嚕亂轉。
莫問天怔了怔，試探著問道：“那咱們這太古仙門，上上下下有多少門人。”
胖子笑眯眯舉起三根手指頭，高深莫測。
“三千？”
莫問天鬆了口氣，三千應該不算小宗門吧。
胖子搖了搖頭。
“三百？”
莫問天想了想，也不是不能勉強接受。
胖子又搖了搖頭。
“三十？
不會吧，也太少了。”
莫問天有點想打退堂鼓。
胖子靠近了莫問天幾分，拍了拍莫問天肩膀，肅然道：“少爺，你的想象力不妨再大膽一點。”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我劫天宗，三人足矣。”
莫問天沉默半晌，認真地凝視胖子：“我現在退出宗門，還來得及嗎？”
胖子指了指半山腰上，有一間茅草屋方纔搭了半個架子，屋頂和牆壁尚且空著，對著莫問天擠眉弄眼。
“少爺，你若不動作快點，晚上可就要露宿山頭了。”
莫問天：“……”那一夜，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屋頂淌下的雨水淅淅瀝瀝，西麵漏風的牆壁烏拉作響，莫問天兩眼無神地蹲在床腳，凍得瑟瑟發抖。
一道生無可戀的哀嚎，在多寶峯迴蕩了一整夜。
“黃牛誤我……”